衛漓計劃了幾日，挑著林司岸不會到那邊去的一日，換上一身普通百姓的粗布衣衫尋著之前跟過來的路線去到那個機關石壁前。

她像林司岸那樣左顧右盼確定周圍沒人了才四處摸索機關。這壁面平整，不仔細看還真看不出有何奧妙。

她摸索了許久也沒摸出什麽門道來。她幹脆停下手，往遠處走了幾步，再仔細聯想昨天林司岸大概站在什麽位置，用的哪一只手，擡了多高，角度怎麽樣……心裏有了底之後她又靠近石壁繼續摸索。

這回很快她就摸到一塊小的圓形石面平整鑲在石壁上，摸到的時候有些松動，否則真的看不出這是一個機關。

衛漓學著林司岸昨天的動作用力向內按下，石壁發出轟隆聲，很會便分出一個入口來。衛漓立刻閃身進到裏面，向前走了幾步後那石壁的門就自動關上了。

周圍一片黑暗，衛漓早有準備，拿出火折子點亮就沿著這條幽暗的小道走。小道兩邊都是堆放淩亂的石頭，隨著小道走拐過幾個淺彎後衛漓便能聽到越來越響的鑄鐵鍛造聲。

衛漓心都提到嗓子眼了，輕手輕腳地靠了過去。

眼前不遠不近的地方一瞬間變得非常空曠，擺放了許多大口的沸鍋，沸鍋還燃著熱騰騰的煙氣，伴著鐵腥的味道飄散。而許多鐵匠就在沸禍附近搭起的鍛造臺上打鐵。有長刀，短劍，大斧，弓箭，長戟……

衛漓想著要靠近些利於觀察。正好她現在站著的地方前骨有一塊能容得下一人藏進去的縫隙，她便躲進那裏仔細觀察巡視。

都是清一色的鐵匠，還有一些像是看守這裏的人。他們穿著統一的黑色勁裝，分好位置站崗，四下張望。幸虧衛漓的所在比較刁鉆，他們才沒有發現有人侵入進來。

她想遇到的重要人物沒在，衛漓也不敢逗留太久。大概藏了半柱香左右就按原路返回。

衛漓走回街上的時候正是晌午，冬日的陽光在此時甚是暖和，她肚子適時餓了，就想找家酒館填肚子。

這地方小，酒館也少，衛漓在街上轉悠了好久才看到一個掛著黃紅色招幌，上面歪歪斜斜寫著一個酒字的酒館。正是飯時，酒館外面卻是門可羅雀的安靜。

正好，她也不想人多，免得出什麽意外。她剛一踏進店門，一個瘦小的黝黑青年迎了上來：“客官裏邊請坐，幾位呀？”

越過店小二的肩膀，衛漓掃視了一下店內。擺放整齊的桌椅空無一人，掌櫃見難得來了一個客人，在櫃臺上站起身朝她笑得見牙不見眼；而在樓梯的角落裏，坐著一個藍色勁裝的男人，他的桌上只擺了一碗酒，也不喝，就那樣坐著，呆呆地不知道在想什麽。

衛漓在看到那個人的時候，驚訝得張大了嘴巴。顫抖著用手指著他，嗡動了半天的嘴，想叫什麽卻怎麽也叫不出來。

店小二也被衛漓這麽奇怪的反應弄蒙了，小心地試探問：“客官你認識那位客人？”

那個藍衣男子也似乎是察覺到店門口有什麽，於是把臉轉向了那邊。

四目相望，兩人皆楞了片刻。隨後那藍衣男子迅速從椅子上跳起，他們還沒來得及看清他的動作，下一秒他就直接拉過衛漓把她抱進懷裏。

誒……誒誒誒？！

店小二和掌櫃看得一楞一楞的，看到兩人抱得那麽緊，久久分不開，方才明白過來，他們是遇到傳說中的龍陽君了！

衛漓被他緊緊抱著，差些喘不過氣來，聲音也變得有氣無力：“逸仙……你先松手……”

秦許然聽到衛漓的聲音，真真切切，不是在做夢，才慢慢松開她。松開到一半又害怕是個夢連忙雙手又緊捉住衛漓的雙臂，不敢相信地問道：“殊年，真的是你嗎？”

衛漓覺得他此時的神情非常有趣，笑了笑道：“當然是我。”

秦許然怔楞地點著頭，從頭到腳認真打量了衛漓全身，才又道：“你的……胡子……？”

衛漓方才想起她已經沒有貼胡子好些時日了。被這樣一問，她腦袋很快靈光一閃，答道：“為了方便行事，刮了。”

秦許然確定眼前的人是真實的存在，才徹底放寬了心：“原來如此。看到你真是太好了，我就知道，你不會有事。”

店小二和掌櫃的目光讓人不自在，衛漓道：“我們先坐下再慢聊。”

秦許然訥訥道：“好，好……好。”

衛漓也不再客氣，坐下就點了幾個小菜，一頓飽腹，席間各自無話。秦許然只是呆呆盯著衛漓吃，仍怕此時是個夢境。

吃飽後，衛漓倒了茶喝下，便領著秦許然回古宅。

秦許然是騎馬而來，剛到蓉城城門那馬兒就斷氣了，沒辦法，他才決定找個茶館住下，再打聽衛漓的所在。

不承想，湊巧就遇上了他。

見到秦許然，北堂慕淵很明顯不高興。衛漓不知道他生什麽氣，卻也無暇去猜想。

秦許然象征性地向北堂慕淵行了禮，就與衛漓到房間敘舊。才關上房門，秦許然還沒坐下就說話了：“我剛聽到你與王爺在勘察礦地時殞了，我便馬不停蹄來找你。我無法相信你會死。”

衛漓一進房門覺得有些冷。走到軒窗旁把窗子合上，再走至桌邊，點起放在桌子中央的炭爐，炭爐燒著放在上面的茶壺，很快便沸騰了。她拿出杯子倒出兩杯，遞給他一杯後坐下，吹著杯子裏熱氣，淡淡道：“你怎麽會那麽快趕來？”

秦許然回想起當時聽到衛漓死訊時自己的心情，覺得實在是不像他自己。不禁自嘲笑道：“一路換了幾匹馬，日夜兼程的趕來自然會快。其實我還覺得慢了。”

秦許然剛毅俊朗的臉上盡管有些一路風塵仆仆，未曾好好休息過的憔悴，但仍是掩擋不住那一身金戈鐵馬的霸氣與沈靜。

衛漓笑，“你這樣擅離職守，三公一定很生氣了。萬一我真的死了，你不是白來一趟麽？”

秦許然擡起凜然的眸子凝視衛漓，衛漓被他忽然這麽認真地盯著，端著杯子的手頓了頓。他身上散發出迫人的氣息，讓人下意識就有種想示弱的沖動。

以為他要做什麽，他卻只是凝著眉，一臉悲戚道：“沒有親眼看到你的屍體，我不會相信你已經死了。殊年，這到底怎麽回事？”

衛漓定定地看著他，不知道是感動還是別的什麽泛滿了心頭。聽到他的詢問衛漓才恍然清醒過來：“其實是這樣……”

衛漓把他們來到蓉城，計劃去找林知縣，然後二人去礦地勘察，遇到了爆炸的事情一一道給秦許然聽，秦許然的神情也跟著衛漓的話而時憂時悲，好不豐富。

“那麽說，林知縣已經跟那些人勾結在一起了？”聽完衛漓的敘述之後，秦許然問道。

“嗯。你也來得是時候，我正想要知道都城現在的局勢呢。三皇子他……他還好麽？”衛漓本來說她和北堂慕淵懷疑北堂延琤是幕後黑手，又想起秦許然對他很是讚賞，便改了口。沒有證據還是不能亂說話。

“他可一點也不好。攝政王離開都城都有一段日子了，朝中大事無人管，三公就非逼著他管這管那，還把攝政王後宮的那些妃子一並推給了他。”

能想像那個滑稽的場景，衛漓不禁笑了出聲。秦許然又接著道：“對了，聖上他的身體越來越差，前兩天還念叨著你和攝政王。那天聽蓉城來的人說你和攝政王死在礦難之中，他甚至連一點東西都吃不下，整天愁眉苦臉，更是病上加病。三公怎麽勸也勸不了，現在不知道是不是已經……”

聽秦許然這麽說，衛漓本來還在笑的臉立刻頓住了，沈聲道：“你的意思是……聖上他……”

秦許然點頭，像是默認了衛漓想說卻還沒說出口的話。

“那我們要盡快處理好這邊的事情回去了。”

“是呀，三公現在就著手準備讓三皇子繼位的事情。你若不想讓他坐上天子之位，現在就應該動身回都了。”

衛漓搖搖頭拒絕秦許然的提議：“這邊尚有事要確認，況且王爺的傷也還沒好，沒辦法抽身離開。”

“那你打算什麽時候回去？”沒有否認就是默認了她不想讓三皇子坐上天子之位這件事。秦許然不明白，她明明那麽討厭北堂慕淵，為什麽還為他做到如此地步？三番兩次差點丟了性命不說，還一次又一次幫他保住攝政王的地位。

“至少要等王爺的傷好了以後。”衛漓答道。察覺氣氛變得有些凝重，衛漓像想到什麽似的，又堆起笑臉起身去臥塌旁邊的案臺前找東西：“對了，逸仙。我有東西要送給你。”

衛漓扯開話題，秦許然也不再追問下去。畢竟能見到他平安無事的在自己面前，就已經是他來此最大的收獲了。

聽到他有東西送給自己，秦許然心裏又是一暖。

衛漓像是翻找到了，轉過身上前幾步，把手裏的紫玉簪遞到秦許然跟前，道：“看，是不是很適合你？”

秦許然盯著紫玉簪看了好久，又盯著衛漓看了一會兒。刮去胡子的衛漓比以前多了一份清雅秀雋，濃眉如山黛，雙眸亮如虹，暗露淡淡嬌媚之感，惹得他心頭一陣驚艷。

他握過衛漓拿著簪子的手，含情脈脈道：“殊年，聽到你的死訊時我整個人差點失控了。我才方知，其實我娘說得對。我對你，心存愛意。”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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